今年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忆往昔峥嵘岁月,红军将士的英雄事迹和牺牲精神,作为我们民族的宝贵精神财富,永远激励着我们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在全市上下贯彻落实鞍山市第十二次党代会精神和我市第九次党代会精神、“钢都大振兴 海城当先锋”的实践中,不忘初心,继续前行。
此文为在海工作、生活的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龙贵清生前口述,由郑士英整理的回忆文章,让我们共同回忆长征,记住与我们在同一块土地生活过的老红军。
我的原籍是湖北省龙家寨,1934年红军解放了我的家乡后,我参加了由贺龙领导的红二方面军,当时14岁。一年后,我就参加了举世闻名的两万五千里长征。在强渡金沙江以后,来到了雪山地区,准备翻越大雪山。
听说过雪山,我感到新奇,还觉得好玩呢。部队扎营以后,何指导员就给全体战士上课,讲爬雪山的知识,说雪山的天气很特别,山下热山上冷,有时亮瓦晴天,有时天昏地暗……他还强调必须遵守规定:上山时不准乱说话,不准唱歌,不能坐下休息,走路要跟前边人的脚印走,不能乱开路……最后他坚决有力地说:“同志们,翻过雪山就是胜利,你们敢不敢过去?”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敢过去!一定能过去!”这高昂雄壮的声音响彻山谷。
第二天早晨,东方刚露出鱼白色,雾气在山间浮动着,队伍就出发了。我背着挎包、水壶和干粮袋,还有两双草鞋,腰上别着五颗手榴弹,肩上扛着枪。灰军装虽然破旧了,但红帽徽、红领章却闪烁着红光,显得分外威武精神。同志们微笑着,挥着手,像一条巨龙盘山向上爬去。山越高,坡越陡,空气越稀薄,呼吸越急促。山风卷起一团团雪花,漫天飞舞,雾气笼罩着山峰,时浓时淡。同志们一步步艰难地向上爬去。实在太疲劳了,多想歇一会儿……
到了半山腰,风越刮越大,风雪像无数皮鞭抽在我们的身上、脸上,衣服紧紧裹住身体,还是冻得哆哆嗦嗦,冷得直打寒颤,大口大口地倒着气。这时走在我前边的小刘同志脸色发白,步子迈得越来越慢。他是位苗族战士,个矮身体瘦弱,是红军路过苗家寨时才参军的。我看见他走不动了,就急忙接过他的枪,把两支枪并在一起,扛在肩上。我虽然年龄小但个子高,身板比他健壮。我咬着嘴唇向小刘点点头,示意让他坚持下去,小刘也点了点头,紧紧跟上前边的同志。在过一个雪沟时,由于他身体太虚弱,掉进雪沟里,我想上前去拉,他却被雪浪吞没得无踪影了。为了北上抗日,为了革命的胜利,有多少亲密的战友像小刘同志一样静静地安眠在这冰天雪地里。我们暗暗地在心里发誓:安息吧同志!雪上我们一定要过去,你们未完成的任务,我们一定要完成!
快到山顶了,这也是最艰苦的一段路程。风雪呼啸着,要阻挡我们前进。我感到头晕眼花,一阵阵腰酸腿痛,一步一停,一步一喘,心里总想吐。我们相互搀扶着,同暴风雪搏斗。何指导员喘着粗气,嘴唇动着却说不出话来,那时无需用语言表达,就是望一眼,也感到是最大的鼓舞。他望望大家,又挥手指指山峰。我们向上一望,风雪中飘动着一面鲜艳的红旗,红旗指向山头,指向胜利。离顶峰很近了,我再一次鼓起勇气,咬着牙,坚持着,忍耐着。向前,向前,终于爬上了雪山的顶峰。我忘记了疲劳,和同志们一样,高兴得无法形容,这鸟兽绝迹的雪山终于踩在我们脚下了。
在胜利地爬过雪山以后,又从甘孜出发,向西康大草原进军。辽阔无际的大草原,像茫茫的大海,草丛有高有低,下面是淤泥黑水,因常年浸泡着腐根败叶,发出刺鼻的臭味。大家小心地踩着软绵绵的草丛,一步一步地探索着前进。
草地的天气一天三变,早晨雾蒙蒙,天昏地暗,有时像黑夜一样。过了上午十点多钟,又有一段晴天,太阳像下火一样,烤在我们身上。下午三点多钟,又常常是暴风骤雨,气温急剧下降,我们用牛皮、被单、破衣服顶在头上,但还是不顶用,个个浇得像落汤鸡似的,有时还冻得直打颤。草地更加难走,稍不留神,一脚踩偏就会掉进淤泥里。我的一位战友就是这样掉进淤泥里,开始没腰深,大家想办法救他时,就露出个脑袋了。他没有呼喊,他知道别人拉他,会带来更多人的牺牲。我们班还有两位同志,也是这样牺牲的。他们在战场上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与敌人多次搏斗没有牺牲,却被这烂草淤泥吞噬了。同志们心里非常难受,滴滴热泪落到黑水里。
干粮袋空了,炒面吃光了,草地找不到粮食。什么草根、树皮、野菜、皮鞋、皮带……都拿来充饥。我抚摸着腰间的皮带,它在行军打仗中为我增添了不少力量,可今天……真舍不得呀!我慢慢摘下皮带放在火上熏烤着,不一会儿就发出一股诱人的糊香味。我又把黑糊糊的皮带切下一块块,再加上一些野菜和无毒的草根,放在几个茶缸里,一起煮起来。一会儿,就飘来一股奇特的清香味,大家就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来,当时感到真香啊!实际是又苦又涩,说不出是什么怪味。
一天,何指导员来到我们班里,笑着问大家:“有没有吃的?同志们坚持就是胜利!”这些日子他吃的很少,把自己的一些干粮都给同志们了,原来红润的圆脸,现在变成灰黄的刀条脸,两眼布满了血丝。看到这些,大家心里都很难受,我就把御寒防雨的一块牛皮给了指导员,他不要,反问我:“你呢?”我指指身上背着的已经割了一块的破皮鞋说:“这不还有嘛!”这块牛皮指导员舍不得自己吃,又送给了几位体弱有病的同志。在那艰苦的日子里,一粒粮、一把野菜、一块皮子是多么珍贵,那是生命啊!可在我们红军队伍里,却是官兵一致,你推我让,这是多么崇高的同志友爱之情啊!
过草地的最后两天,乌云滚滚,细雨纷纷,泥更烂,草更深,路更不好走,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本来已经干瘪的干粮袋,我还是要摸摸,能不能摸出几粒米来,当摸到最底下时,摸着一小块硬东西,想起来了,那是出发前珍藏的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几粒盐。这盐现在可比金子还宝贵,怎能轻易掏出来自己吃呢?这时,我的一位好战友老曲捂着肚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了,我去扶他,他摇摇头说:“你走吧,我,我,我喝了草地里的水了……”他明知草地水有毒,可他却喝了,这说明他渴到何种程度啊!我毫不犹豫地拿出一粒盐,放在水壶里,送到他嘴边,他闭嘴不喝,我坚持不拿开,当他看见我满眼泪水,才勉强喝了一小口。无论我怎样再让他,他都坚决晃头不喝。他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地上,我的眼泪刷刷地流下来。老曲打仗最勇敢,冲锋时总是喊着:“小龙,跟我来!”当战斗有危险时,他都用身子护着我,对我真比亲兄弟还亲呀!由于悲痛和饥饿,我头发昏,两眼冒金花,手脚发软,肚子饿得咕咕直响。我把剩下的盐水,和同志们一点一点地喝了。这最后的一天多时间,就是靠这点盐水和革命意志走过来的。
20多天的草地行军,从时间上看不算长,但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多少坚强的红军战士忍受着苦难,受尽了折磨;多少英勇的红军战士含着微笑,长眠在荒原里,我们活着的人,想起他们来心里就难过。今天,我们要学习他们不畏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永远坚定地跟着共产党走,为党为人民做出自己的贡献。
龙贵清口述 郑士英整理
注:龙贵清于2005年病故,享年85岁。
(海城市报)